黃金白兔(下)

黃金白兔(下)

─生物科技創業家范清亮等人的故事 –

楊遠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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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養了一隻血液比黃金還貴的白兔，就像養了一隻會下金雞蛋的母雞，大家頓時像吃了一顆定心丸。

                「這隻第406號兔子一共為我們賺進二十五萬美金。」范清亮笑道：「但後來，那家在波士頓的公司發現牠 的血清有極小的瑕疵，我們便棄置不用。不過這時，我們又發現另一隻兔子的血清更完美。我們自第207號兔子提煉出來的血清，無論靈敏度或準確度都無懈可 擊。這隻兔子才是真正的黃金白兔！」

                第207號白兔確實為公司帶來巨大的財富。牠的血清至少賣了五十萬美金。

                但接著，范清亮等人發現購買血清的公司將之大量稀釋，加入放射性元素，製成一盒盒的驗孕試劑，賣給醫院和實驗室，便賺取更多的錢，不禁心想這種錢，何不自己賺？

                於是，他們拿第207號兔子的血清，日夜研發，終於製造出一種只需十幾分鐘、即可測出懷孕結果的試劑。結果，他們的產品成了八十年代最前進的驗孕試劑，很受歡迎。

                市場一打開，訂單便源源不斷。有了固定市場，公司開始邁向專業化。這時的公司不僅有養兔子的農場、提供血清的實驗室，並有製造驗孕試劑的工廠與銷售產品至醫院與實驗室的行銷部門。每個部門皆聘專業的人負責，投資人年年獲利，個個心花怒放。

范清亮與陳淑雲夫婦近影

             「但現代科技日新月異，」范清亮說：「稍不留意，技術落後，市場就被搶走。1985年，正當我們慶幸公司營運情況不錯的當兒，忽然市面出現一種僅需五分鐘即可測出是否懷孕的試劑，很快掠走我們許多市場。」

                「驚慌之餘，」他又說：「我們加速研究，很快研發出一種效率更好的試劑，才又把市場搶回來。」

                由於新產品只需五分鐘，即可測出是否懷孕，因此產品一推出，即受歡迎。因為醫生將病人的樣品交給護士檢驗，數分鐘後即可向病人告知結果，效率高，利潤好，因此紛紛使用。也因此，太平洋生物科技公司的營業額呈倍數成長，不出幾年，公司遷入新的建築，員工增至兩 百多人，研發人員多達三、四十名，整個公司呈現欣欣向榮的氣象。

                但是新的挑戰不斷出現。1987年九月，范清亮接到一位朋友自歐洲寄來的最新驗孕試劑，看了之後，臉色大變。他在心裡想：「這還了得，我們的產品再不改進，市場馬上會被擊垮。」

                原來在此之前，所有驗孕試劑都是多重步驟，而這個新的試劑是單一步驟，只要將一根試棒放進尿裡，數分鐘後取出，即可測知結果，實在太方便了！

                他心裡一急，連忙飛到德國，探求製作此一產品的原料工廠。與此同時，聖地牙哥的公司則卯勁衝刺，加緊研發。

                「幸好五個月後，」他欣慰地說：「我們就製造出同樣單一步驟的試劑，再度保住了市場。

                在這種科技競賽的拉鋸戰中，太平洋生物科技公司的產品始終一路領先。也因此，總經理范清亮在1988年榮獲「恩斯特與楊﹝Ernst & Young﹞」頒發年度「最佳企業家獎」。

                1990年，聞名國際的禮萊藥廠(Eli Lily)出高價，欲購買太平洋生物科技公司。股東們經過一番審慎評估，決定出售。然後個個領了一筆錢，歡天喜地晉身富豪階級。

吳銘賢與太太謝節惠(2014年聖地牙哥台美基金會董事長)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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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據售廠的合約，范清亮等人必須留在禮萊藥廠工作三年，以便公司順利轉移。所以在與禮萊藥廠合併後，范清亮繼續擔任太平洋生物科技公司的總經理，但成為禮萊藥廠的一個快速檢驗公司。

                他說：「這對我來說，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因為我們白手起家，缺乏經營大公司的經驗。進入禮萊藥廠的大殿堂後，我才學到跨國公司的管理之道，真是受益良多。」

                1994年，禮萊藥廠為專注製造藥品，決定拋售所有醫學儀器的部門，太平洋快速檢驗公司亦在拋售的行列中，此時為禮萊服務五年的范清亮乃申請退休。

                退休後，范清亮在家享受了一段短暫的逍遙時光。但精力充沛的他隨時有新點子，在家不到四個月，又興起創另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念頭。

                當他開始撰寫企劃書，所有的老夥伴立刻興致勃勃地表示要加入。於是在1994年年底，太平洋生物科技公司的原班人馬再度成立第二家生物科技公司，取名為穩德克診斷公司﹝Wyntek Diagnostics﹞。

                新公司仍舊延續快速檢驗的路線，但這回改做測試喉嚨發炎的試劑。

                范清亮說：「快速檢驗在醫學上仍有很大的潛力。譬如心臟病的病人無法久等，若能在十分鐘內測出血液的成分，對病人是一大福音。其他如喉嚨發炎、懷孕等試劑，只要品質好，就會有市場。」

                有了前次的創業經驗，加上在禮萊學到的經營大公司的方法，范清亮一上路，便駕輕就熟。他在穩德克公司成立後不久，便推出新產品。產品一上市，就受到客戶的青睬，很快地打出市場，不久更在同行裡居領先的地位。

                「新公司的規模與營業額都是第一家公司的兩倍以上。」范清亮說：「成功的原因該歸於產品的成本低、利潤高、不斷創新與品質管制良好。」

                他解釋說，穩德克公司走的是高科技的路線，行銷的對象是歐美的醫界人士，因此產品價格的設定不在於成本，而在於市場價值。只要品質好，有市場需要，即使成本低，也能賣到很好的價格，獲取很高的利潤。

                他又說：「而且公司在賴淑卿的努力下，有一套很有效率的品質管制系統，獲得國際標準檢驗〈ISO 9000〉合格，使公司的產品在客戶間有極高的可信度。此外，公司同仁的研發力很強，能不斷地推出新產品，使公司在同行間一直居於領先的地位。因此穩德克診斷公司成立以後，營運一帆風順。」

                1999年，范清亮實至名歸地榮獲聖地牙哥亞洲商業協會所頒發的「傑出企業家獎」。2001年，穩德克繼續推出先進的產品，引起真寨﹝Genzyme﹞生醫科技公司的高度興趣，遂出高價購買。

           有了前次售賣公司獲利的經驗，穩德克公司的股東們欣然同意出售，雙方於是在 2001年六月一日正式簽約。

                所有投資人再度歡喜地領取一筆錢，另作生涯規劃。其中，吳銘賢退休，當社區的義工。閒不住的范清亮轉任真寨診斷公司聖地牙哥的營運部總經理。所有合夥人在公司結束之際，合捐一百五十萬美金給聖地牙哥台美基金會(TAFSD，註4)，作為籌建聖地牙哥台灣會館的種子基金，為穩德克診斷公司劃下一個美麗的句點。

5

            2002年十二月，向來工作不停的范清亮決定自真寨公司退休。退休前，他向公司請兩星期的假，帶一群在美國長大的台美青年回台灣，參加慈林基金會舉辦的「台灣文化營」。

                在這兩星期裡，他與這群活潑的大孩子們自北到南，暢快地環島一圈。每到一個地方，他便去拜訪一些老朋友。

                昔日在普渡大學一起打球的老朋友已有多人返台工作，如蔡嘉寅在台大執教，陳昭地在師大執教，胡勝正任職中央研究院，陳唐山活躍於政界。至於他聖地牙哥的朋好友游正博與陳鈴津夫婦更在不久前 回中央研究院服務。

                游正博於2002年回台擔任中央研究院動物研究所所長兼幹細胞中心主任，陳鈴津係聞名全球的小兒白血病專家，回台後在中央研究主持基因體研究。夫妻倆在回台前，曾一起到西雅圖參觀一家生物醫學公司，對其先進的產品印象非常深刻，因此見了范清亮，便鼓吹他到西雅圖參觀那家公司，以便引進最新的科技到台灣。

           范清亮被遊說後，果真飛了一趟西雅圖。在目睹該公司的作業後，他對現代醫學之進步，感到神奇又讚嘆。

                「傳統 上，癌症病人必須住院，才能接受治療。」他說：「但這家公司研發出來的最新癌症免疫治療，打破傳統。這種治療方式係抽取病人的一些血液，在體外做免疫細胞的培養、增生與活化，再將增生、活化後的免疫細胞注回病人体內，加強病人的免疫力。因此病人接受治療時，無需住院。倘能將這種最先進的癌症療程引進台灣，定能提升台灣生醫科技的層級，使之成為世界的先驅。」

                他那次回台，也感受到台灣的活力與開創力，對在台發展科技充滿信心。所以2003年正月，他回聖地牙哥後，立刻著手撰寫另一家新公司的企劃書。從前一起養兔子、創設兩家生醫科技公司的老夥伴們聽到范清亮又要組新公司，尤其這次要回他們最惦記在心的台灣設廠，皆異口同聲地表示要加入。

                於是2005年五月，「穩達生醫科技公司」在台北南港軟體園區正式成立。范清亮擔任董事長，舊有的團隊吳銘賢與賴淑卿亦隨之回台，投入新公司的研發與管理。穩達生技公司在幾個老手操盤下，很快地研製出新產品，並在台灣與國際開拓出新市場，如今年年持續在穩定成長中。

穩達生技公司創辦人賴淑卿(左三)、范清亮(中)、吳銘賢 (右二)與部分員工合影。

             與此同時，擁有一棟永久的台灣中心則是所有聖地牙哥台灣鄉親們的願望。聖地牙哥台美基金會自2001年穩德克診斷公司的原股東們捐入一百五十萬美金的種子基金後，即在歷任董事會的努力下，不斷地募款與覓尋場地。

                2008年，陳正茂擔任董事長期間，聖地牙哥台美基金會以約三百五十萬美金買下距原台灣中心三英里、離大華九九超市兩英里的一棟倉庫。2009年，經過一年的整修，一棟佔地一萬三千英呎、美侖美奐的「聖地牙哥台灣中心」終於問世，成為聖地牙哥台灣鄉親們永久的「家」。

「那是個很感人的時刻。」當年的發起人陳秋山說：「因為這個眾人的『家』是匯集所有聖地牙哥台灣鄉親們的心力、財力與努力共同締創出來的。」

美侖美奐的聖地牙哥台灣中心

             今(2014)年，聖地牙哥台美基金會董事長由吳銘賢的太太謝節惠擔任，自穩達生技公司退休的吳銘賢博士如今常陪太太到聖地牙哥台灣中心，重當義工。賴淑卿與夫婿鄭德昌始終致力於有關台灣文化的志業。自稱「庄腳人」的陳秋山與太太陳如賓一直是聖地牙哥台灣中心的忠實支持者。至於擅於經營與開拓市場的范清亮則與太太陳淑雲則留在台北，繼續掌舵穩達生技公司。

                昔日「黃金白兔」的故事雖已成過去，但是一群人一起創業、也一起發起締造聖地牙哥台灣中心的故事，卻始終是個美麗的傳奇。

2014年6月，四對穩達生技公司創辦人夫婦與作者合影。由左至右，後排：陳秋山、范清亮、吳銘賢、鄭德昌。前排： 陳如賓、陳淑雲、楊遠薰、謝節惠、賴淑卿。

註4：聖地牙哥台美基金會英文全名為Taiwanese American Foundation of San Diego，簡稱TAF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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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說明：

最上圖：2014年，四位合夥人再度合影於賴淑卿家的橘園。由左至右：陳秋山、范清亮、賴淑卿與吳銘賢。